【环时深度】构建全球网络，美国极右翼向拉美伸出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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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球时报驻巴西特派记者 邵世均 环球时报报道 记者丁雅栀 环球时报特约记者 王晓雄】“他可能没有立即回国的意向”，据美媒1月31日报道，目前身处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巴西前总统博索纳罗已经申请了6个月的访美签证，他未来可能还将停留在美国。1月8日，巴西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国会骚乱，而博索纳罗正在因此遭到调查。此次巴西骚乱不仅是两年前美国国会山骚乱的“完美复刻”，其背后还有着美国极右翼和保守派的身影。多家媒体和多位学者表示，近年来美国极右翼和保守派力量不断向拉美和其他地区扩张，在和国际保守派力量进行联动的同时，也将极端主义和动乱输出到相应国家和地区。就连美国智库外交关系协会(CFR)也发文称，美国已成为“暴力极端主义的出口商”。

　　他们有着“紧密的共生关系”

　　2021年美国国会山骚乱事件发生后，巴西籍虚假信息问题专家、美国弗吉尼亚大学副教授内马尔预测说，两年后巴西也会发生相同的事情。果不其然，两年零两天后，博索纳罗的支持者不仅闯入巴西国会，还对总统府和联邦最高法院进行冲击。内马尔日前在接受英国《卫报》采访时表示，之所以两年前做出上述预测，是因为美国和巴西极右翼势力有着紧密的共生关系，而这一关系是围绕着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和博索纳罗家族建立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员周志伟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巴西国会骚乱与美国极右翼以及保守力量存在着密切联系。实际上，博索纳罗作为巴西极右翼的代表性人物，其崛起、执政以及败选后的行动，都受到美国极右翼势力的影响。周志伟以及上海大学特聘教授、拉美研究中心主任江时学都向《环球时报》记者表示，巴西极右翼作家奥拉沃·德卡瓦略被普遍视为博索纳罗的“精神导师”，是这位巴西前总统政见的“设计师”，而德卡瓦略长期在美国生活，和曾担任特朗普“军师”的班农等极右翼人士保持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一些欧美媒体也报道了美国和巴西两国极右翼力量的密切交往。美国智库外交关系协会(CFR)称，美国极右翼力量向巴西国会骚乱暴徒提供支持。班农在博索纳罗大选失利后为其提供建议，并帮助后者传播有关选举的阴谋论。去年10月初，巴西大选第一轮投票结果出炉后，班农就在他的播客节目“班农战情室”中声称巴西选举出现舞弊，特朗普的前撰稿人贝蒂等人也参加了该节目。班农把巴西暴乱分子称为“自由斗士”，还创建了所谓“巴西之春”的标签在社交媒体上传播有关巴西大选的假消息，煽动巴西民众对立。

　　英国“开放民主”网站的报道显示，在巴西大选之前，美国极右翼和保守派人士就曾为博索纳罗执政提供建议。2021年当博索纳罗面临支持率下降、腐败指控缠身等多重挑战时，美国保守派人士前往巴西为其“出谋划策”。当年的9月6日，16名美国知名保守派人士在里约热内卢参加了由巴西全国工业联合会主办的一场商务活动。这些美国保守派人士大多数是政界人士或者是保守派金主，包括犹他州联邦参议员迈克·李，以及3名与肯塔基州联邦参议员兰德·保罗有关的政治顾问。巴西方面除商业人士外，还包括博索纳罗的三儿子爱德华多。美国驻巴西前大使香农说：“我毫不怀疑，美国的政治顾问向博索纳罗提供了建议，否则他们为什么要花时间到那里？他们不是来海滩喝鸡尾酒的。”

　　其实，美国以及巴西极右翼和保守派之间的互动早在博索纳罗上台之前就开始了，而爱德华多和班农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英国“开放民主”网站称，2018年8月，在博索纳罗参加巴西总统选举前几个月，爱德华多在纽约与班农会面。他发推特说：“我们拥有相同的世界观。我们要合作，尤其是针对文化马克思主义。”第二年，班农便任命爱德华多为美欧右翼民粹主义联盟团体“运动”的驻南美代表。尽管这个组织从未真正形成气候，但它却提升了爱德华多在极右翼圈子中的地位。根据巴西独立调查媒体“公共机构”的调查，在过去5年，以特朗普支持者为代表的美国极右翼和保守派人士与爱德华多一共会面77次。美国右翼智库“为了国家复兴的共和党人”负责人伊万诺向“公共机构”表示，爱德华多是他们在巴西的重要合作伙伴。在该智库2020年举办的一次大会上，爱德华多还是主旨演讲人。此外，2021年美国国会山骚乱发生前一天，爱德华多还出现在白宫。香农认为，爱德华多此行是为了对美国大选后续事态进行“观摩”，以总结学习一些可为己用的经验。

　　CPAC想在拉美建保守运动基地？

　　巴西只是美国极右翼和保守派力量向拉美扩张的目的地之一。有学者认为，巴西国会骚乱与美国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CPAC)直接相关，而该组织近年来不断和拉美国家政治人士进行互动。公开资料显示，CPAC由美国保守派联盟和保守派团体“争取自由的美国青年”于1974年成立，如今已成为美国规模最大的保守派年度会议，也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保守派基层组织。在题为《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来到拉丁美洲》的文章中，美国《进步》杂志网站称，美国极右翼势力已经行动起来，把CPAC引入拉美地区。该组织2019年进入巴西，2022年进入墨西哥。

　　在过去4年，CPAC在巴西举行了3次会议，在墨西哥举行了1次会议。通过线上和线下方式出席会议的美国极右翼和保守派人士包括美国保守派联盟主席施拉普、班农、迈克·李、得州联邦参议员泰德·克鲁兹等。参加历次CPAC会议的拉美政界人士来自巴西、墨西哥、危地马拉、智利等多国，包括爱德华多、危地马拉总统贾马太、智利前总统候选人何塞·卡斯特和阿根廷众议员哈维尔·米莱等。在这些拉美与会者中，不少人在自己国家的政坛上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比如卡斯特在2021年智利大选中以微弱差距败给左翼政党候选人博里奇，米莱则是今年阿根廷大选最受欢迎的候选人之一，甚至有望成为“黑马”。

　　巴西广播电台Jovem Pan将CPAC会议称之为“保守派的音乐会”。CPAC这一机制让美国与拉美以及拉美各国之间的极右翼人士加速“抱团”。去年11月的墨西哥CPAC会议是由墨西哥演员维拉斯蒂吉组织的，而他与贾马太的关系密切，曾经多次举行会晤。反对左翼运动是CPAC在拉美多次会议的主题之一，而社交媒体在美国以及拉美极右翼“联动”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周志伟表示，美国极右翼力量通过社交媒体对博索纳罗支持者施加了重大影响。特朗普推特账号被封后，在另外两个比较小众的社交平台注册，而这两个社交平台恰恰就是美国极右翼力量的赞助商。《卫报》指出，巴西是美国Gettr和Parler这两个保守派社交媒体的第二大市场。

　　CPAC在拉美国家举行会议是否代表美国正在将保守主义理念植根于其“后院”？美国圣母大学研究拉美右翼的学者戈尔德不认同这一观点。他表示，美国和拉美极右翼人士之间会有对话，他们在一些会议上会分享经验和战略，相互学习。不过，《卫报》认为，CPAC在巴西举行会议是该组织试图实现国际化的行动之一。美国《进步》杂志网站则直言，CPAC在拉美的扩张说明美国极右翼势力向该地区“伸出触角”。周志伟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美国极右翼力量已经在拉美形成以巴西为据点、同时在其他国家多点开花的局面。巴西阿曼多·阿尔瓦雷斯·彭特亚多基金会大学国际关系教授维埃拉则认为，CPAC在拉美举办会议说明美国保守势力想在该地区建立保守运动基地。

　　美国保守派在构建全球网络

　　美国极右翼和保守派力量为何向拉美扩张？周志伟表示，以CPAC为代表的美国保守力量不仅在向整个拉丁美洲蔓延，它实际上是在构建全球网络，在澳大利亚、匈牙利、韩国等多国进行扩张。拉美作为美国的“后院”，更方便美国保守势力布局，向该地区扩张也符合他们的利益。

　　美国极右翼和保守派力量为什么能在拉美地区得到呼应？美国《进步》杂志网站认为，这和基督教民族主义的传播有关。《华盛顿邮报》持类似观点。报道称，在过去40多年，美国和巴西的基督教福音派力量不断增大，双方的联系也日趋紧密。巴西、美国以及其他国家的基督教民族主义者通过网络建立了联系，而巴西国会骚乱凸显了基督教民族主义跨国传播的危害性。

　　周志伟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要弄清楚为什么美国极右翼力量在拉美得到呼应，首先要明白为什么极右翼力量在拉美以及欧洲等多个地区崛起。他认为，现在全球化在一些国家出现了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比如贫富分化等，这导致社会矛盾增加。如果这些问题得不到及时解决，就会催生一种政治对立氛围，一些民众就会对建制派执政党的执政能力产生怀疑，而这会推动极右翼力量的崛起。

　　有拉美学者分析认为，除了美国极右翼和保守派力量不断采取行动向外扩张外，拉美地区经济增长乏力、传统政党深陷腐败丑闻以及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也使得曾经处在舞台边缘的极右翼政客逐渐被推到台前并受到选民欢迎，得到数十年来前所未有的支持。尽管近年来拉美左翼再度崛起并掀起新一轮“粉红浪潮”，但极右翼民粹主义暂未显露出“退潮”迹象。保守势力不仅在地区主要国家议会中占据优势席位，同时在多个即将举行大选的国家也成为强有力的竞争者。

　　已成为极端主义的“出口商”

　　美国极右翼向外扩张给各国带来了什么？BBC巴西版报道称，巴西国会骚乱表明，美国已经成为反政府极端主义的主要输出国。美国恐怖主义问题专家莱维特也直言，美国已经成为暴力极端主义的“出口商”。周志伟分析称，各国极右翼力量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会通过扩散阴谋论等行动加剧政治对立，把不符合他们价值观的行为或一些社会问题归咎于假想敌的政治阴谋，在很多时候他们的假想敌就是左翼力量，而这会推动政治极端化。

　　“这(巴西国会骚乱)并不是美国极右翼暴力极端主义首次为其他国家提供模板。”CFR发文称，以“匿名者Q”为代表的极右翼阴谋论已经成为全球现象。这一理论起源于美国，但已经传播到多个国家，去年计划发动政变的德国反政府组织“帝国公民”成员就受到这一“理论”的深刻影响。新纳粹恐怖主义分子也经常模仿美国的一些恶性案件发动袭击。2022年10月，斯洛伐克一间同性恋酒吧遭遇枪击事件，凶手声称自己受到美国布法罗市黑人社区枪击事件的启发。

　　对于应该如何应对美国极右翼力量扩张带来的问题，周志伟认为，巴西总统卢拉为各国提供了一个可供借鉴的解决方案。卢拉上台后打造了一个广泛的执政联盟，向一些偏右的政党甚至是自己此前的政治对手伸出橄榄枝。周志伟表示，各国政府需要和极右翼力量反其道而行之，以包容的方式来弥合社会对立和撕裂。CFR则表示，随着极右翼势力的国际化，美国需要采取全球化的应对措施。该智库建议美国减少右翼极端主义在网络上的影响，打击跨境阴谋论，打击暴力极端主义，并强化该领域的国际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