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当外卖小哥的38岁哲学硕士:做过记者、公关、新媒体 发视频只是宣泄情绪

导读: 在视频中自述找不到工作的陈涛,是2011年从四川大学哲学系毕业的硕士,曾做过五六年的文化记者,先后在《中国新闻周刊》和《南方周末》工作过。”  视频火了以后,陈涛坦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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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闪送员陈师傅”陈涛的视频火了。

  在视频中自述找不到工作的陈涛,是2011年从四川大学哲学系毕业的硕士,曾做过五六年的文化记者,先后在《中国新闻周刊》和《南方周末》工作过。至今网上还有他的稿子,他还存着做记者时的名片。在离开新闻业后,陈涛尝试过公关、新媒体、互联网等相关工作。

  在2022年创业失败后,临近38岁的他在北京当起了外卖员。在他看来,送外卖比在企业写公关稿要开心,“改稿就意味着否定了,对吧?不然为什么要改稿。但是送外卖会让你再送第二趟吗?不会,并且别人还要感谢你……(更何况)夜单跑起来很通畅,交通路况都很好,基本上就自己一个人在行驶,即便是望京路上也很少有外卖小哥。在夜晚,车很少、吹着风,跑起来有一种自由和飞翔的感觉。”

  视频火了以后,陈涛坦言心里有些慌张,主动给导师打电话,“怕伤害到别人,怕给学校或者老师丢脸。”老师则劝慰了他。陈涛称自己“不是一个好例子”,希望师弟师妹不要学他,希望“大家都比我好,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遇到事情时的心态”。

  送外卖比写公关稿开心

  跑起来有一种自由和飞翔的感觉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能否介绍一下你的经历,以及为什么选择去送外卖?

  陈涛:我今年就满38岁了,我都不好意思说。25、26岁时,我在四川大学哲学系读完硕士,毕业就去了北京。总体上,我这12年的工作路径还是比较曲折,先是去《Vista看天下》、《中国新闻周刊》、《南方周末》这类传统媒体工作,然后做新媒体,基本上是偏公众号的,中间还有其他波折,也进过互联网和公关行业。

  2019年下半年,我曾和另一个前媒体人一起创业做小型公关公司,但没做起来,盈利方面不是特别乐观,在2022年我就离开了。在做闪送前,我也做过其他兼职,各种各样的稿都在写,包括影视公司的公关稿等,当时自己在经济上还能支撑住,后来越来越支撑不住了。

  2022年12月,那个时候说缺外卖员,我看了一下确实是没人接单。我看单价贵但没人接,就想:都没人接我去接。所以从那时开始送外卖,跑兼职众包,主要是做闪送。我还租了一个电动车,租车加电瓶一个月700块,而当时的外卖情况比较好,甚至接不完单。我每天晚上10点左右开始跑,跑4~6个小时,一个月的话有四五千元收入。晚上跑单,白天就睡觉或者写稿看书。有时候凌晨两点回家,我都会继续看书,可能看到四五点。我最近在看黑塞的《悉达多》、李硕的《翦商》,还有《混沌:开创一门新科学》。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跑外卖时,是否会有学历带来的不平衡?

  陈涛:我跑外卖,在外面跑着会开心一些,会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因为我之前对自己出现了那种严重的打击(否定),包括家里人也会打击我。但是你出去送外卖的时候,别人会说谢谢你,你会得到别人的感激,虽然说有点肤浅,但确实你会有一种获得感,被别人认可的那种感觉。我觉得送外卖的时候我蛮开心的,它能带给你精神面貌的一个改善。

  打个比方,你在公关公司写公关稿的时候要改40遍,改稿就意味着否定了,对吧?不然为什么要改稿。但是你送外卖会让你再送第二趟吗?不会,并且别人还要感谢你。

  而且我挺喜欢跑晚上的,因为那个时候人少、车少,就比较愉快。夜单跑起来很通畅,交通路况很好,基本上就自己一个人在行驶,即便是望京路上也很少有外卖小哥。在夜晚,车很少、吹着风,跑起来有一种自由和飞翔的感觉。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你当时是因为什么去发了这样的视频?你觉得你发视频是在卖惨或者炒作吗?

  陈涛:这倒是没有,我觉得是情绪的宣泄。如果仔细看(视频)的话,其实会明白,我是需要有一个情绪的出口。最近是外卖淡季,我跑四五个小时,跟之前一样的时间,但是单更少了。后来我就不跑了,前几天把车也退了,因为租车需要成本。

  另一方面,我的储蓄不太能负担我的开销,再加上突然意识到外卖竟然也有淡季,就开始有点慌了。我去年投过简历,也接触过一些猎头和中介。有一些中介我感觉不是特别专业,问了很多比较基础的问题。刚好家里的人在骂我,房东又在催房租,所有的事情都积压在一起,那天就有点情绪崩溃。我其实也不是太愿意晒学历的,只是我当时的那种情绪到那个地步了,宣泄一下,没想到就火了。

  自称“不是一个好例子”

  希望师弟师妹别学自己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视频火了以后,你收到什么样的反馈?

  陈涛:这个视频火了之后,评论多得看不过来。各种情绪的都有,也有嘲讽我的,但不多。这些评论也会影响我,我也在考虑,接下来要不要消失,或者是低调点。

  我现在心里还是有一些慌张,各方面的建议,各种各样的,反正感觉乱套了。有人劝我,抓住流量、或者借机找工作。

  我主动给导师打电话,我怕伤害到别人,怕给学校或者老师丢脸。但我老师觉得没什么,劝我还是低调一点,我不能太过于消费自己,这是对自己不好的。而且我也没有到靠送外卖为生的地步,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因为我之前是做媒体的,我也不太愿意占用公共资源。怎么说,我也不是一个好的、成功的例子,我是一个失败的例子。我不愿意去宣导这种东西,包括接受采访,有可能之后会推掉其他的采访。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你怎么看求职?你看重的东西有因此发生变化吗?

  陈涛:可能现在,大家更倾向于稳定,就没有以前那么“浪”。包括我自己,也没有以前那么随心所欲,或者那么任性了。简单来说,我倾向于更稳定地走完之后的人生。但我之前从未想过,要多稳定地走完自己后面的人生,可能更希望坚持自己的喜好,以及过得是否精彩,而现在有一些观念上的改变。我也不知道这种改变是不是好的、自己真正希望的。

  年轻的时候,我看重工作上的成就和虚荣心,就是那种觉得自己有才华的虚荣心,觉得自己能写出很牛的报道、写出很牛的小说,但其实也就半斤八两,甚至写得有些“垃圾”。我也承认,并不是很多时候都能写出特别好的稿子,很多都是很普通的。我年轻时不是特别看重家人的意见,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就会更在乎他们的一些感受,所以说有时候觉得自己比较失败,我也在思考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我注意到你在评论里劝那些师弟师妹不要学自己,你觉得你自己的问题是什么呢?

  陈涛:肯定问题还是很多的,有时候稍微有点任性,有时候太过自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有时候确实是按照自己兴趣来,但是工作的话不可能百分之百是符合兴趣的,就会陷入纠结和焦虑的状态。在面对自己的问题和缺陷以及性格上的内向时,我有时是不敢面对,是逃避自我思考的,其实就是在害怕自己、逃避自己。我有对自己进行哲学上的反思,但是想得不是特别清楚。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38岁还在北漂,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北京?

  陈涛: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很纠结,有时候特别想回成都。但我怕回来被家里人骂,怕我的精神状态会更不好。有时候我也会贬低自己,但是我对外又不是特别愿意传播这种内容。

  我希望大家都比我好,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遇到事情时的心态,还是要稍微放平一点,不能这么容易崩溃了。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记者 陈怡帆 蓝婧

  实习生 熊思琦 骆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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