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的江湖：有的被拉着打游戏，有的 忙着缓解家庭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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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报首席记者庞菁涵

下午，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召开的新闻公布会上，教育部表示要进一步加强对校外辅导机构的管控力度。而此前，相关对教培机构的“利空”已经不绝于耳。

而这种的利空对于从事家教行业的张恒而言，似乎并没有得到任何妨碍，他目前每小时的“身价”涨到了500至1000元。而短暂地当过几次家教的王韬，对于这一代父母的状况，则发出了抱怨：“以前你即便努力优秀就好，现在你们都优秀，你还要更优秀。”

在上海，每年数以万计的高校生从全省各市考入北京，源源不断为上海的家庭输送家教资源，他们借助多年苦读，终于踏入了高等学校，逃离了书山题海，却又立刻返身再次重返应试教育的赛道上。

校外培训机构的整顿势在必行，而家教会变成家长“鸡娃”的新的出口吗？我们又必须的到底是哪个样的课外辅导和培训？

“钱不是问题，只要值”

一年半前，王韬第一次给桃子上课，不论问什么，她全程不作否认，这是王韬大学的第一份家教工作，一周上门六次。

打来电话找家教的是桃子的爸爸，眼看见了两年级，想让儿子冲民办大学，再看看不到60分的数学，妈妈期望他能帮帮忙，把儿子的成绩提一提。

每周一到周五晚上六点，王韬都会按时出现在桃子家，数学题一讲就是两三个小时，双休日晚上亦然。

他看到，桃子哪门功课没考好，妈妈立刻就安排辅导班。语文成绩下滑，第二天报了精锐一对一，英语考砸了，整个周末晚上都是数学课。她的课余时间，被父亲用学费砌出一圈结实的堡垒。

两个月后，桃子的成绩受到了提高，桃子妈十分开心，给王韬的工资加到了80元每小时以示感谢。

在上海口述和英语老师谈心经历，家长想找到适合的家教，途径很多，请亲戚介绍、联系学校勤工助学中心、咨询家教中介等等。王韬就是通过北京师范学院勤工助学中心联系到的兼职。

勤工助学中心家教部的一名老师介绍，学校日常会接到家教需求，经整理面对校内老师发布。每到寒暑假到来前，都会集中安排好能在周末带课的同事。

“辅导作业、补差的、提高的，也会收到些想让教父母篮球、网球的单子。”这位朋友介绍，每天都能收到需求，一个学年能安排一两百次兼职。

其实，有人看出了其中的商机。大平台小中介，专做家教业务的公司从各处搜集愿意做兼职的高中生。某网上家教平台宣传，已为十余万家长提供一对一服务，48小时内匹配需求，在QQ群搜索输入“上海家教”，千人甚至三千人大群依次排开，群成员禁言，只有中介客服滚动着来自北京各个地区的“家教单”。

“以下订单要学校生”“以下订单中介费优惠”……群主简单开场，接着就是一条条编好号码的需求表：年级、地址、科目、时间、价格。此外，家长需求各异——许多点名要女生，也有提出只接受男同学；有要给儿子找吉他伴奏的，也有找英文写作陪练的；有期望同学能住家陪伴的，也有只想线上辅导的。

不同阶段、科目的费用各不同样，小学阶段的收费标准通常在每小时65元以上，初中在每小时75元以上，但实际操作中，不少学校家长就把价钱开到了200元每小时，希望能找到有经验、负责的老师。

近几年，住家家教逐渐产生细分市场，一家名为红杉住家教师的公司专做这一领域业务，相关负责人介绍，上海是两者最大的用户群体，其次是天津和北京。在广州，仅该公司已为一百多个家庭提供住家教师，以双语小学和国际大学家长为主，国内双一流学校毕业的学生更受偏爱。

住家教师微微毕业于南京高校，在家乡做了一年的机构英语老师后，看到了住家教师项目招募信息。经过简历筛选、三轮面试后，她顺利匹配到上海一户家庭，经辅导后上岗，每月工资1.5万元。

在学校工作的王女士说，自己家的两个儿子都安排了线上线下的课程，二年级的大宝也请了家教。最近家长群里都在关注整治教育机构的话题，但你们都会为了儿子想方法的，机构的课不上了，找个有经验的家教一对一也不是不行。

家教很多，但有经验的难找，口碑好的在家长之间互相介绍，价格也水涨船高。

上海知名双一流大学的张恒，几年来带过50多个教师，辅导中考几乎成了他的半个职业，基本上都能完成与家长商定的目标。口碑好、生源多，他的收费从每小时300元涨到了今天的500至1000元，教全科，送一个儿子中考“上岸”大约还要半年，学费达数亿元。

“钱不是问题，只要值。为了儿子多少钱都花了，还在意这点吗？”在北京做金融工作的刘先生说。不久前，他刚为两个儿子选好了大学，买下对口小区的楼房，接下去他也考虑为儿子找上门辅导同学。

“都优秀，就要更优秀”

比如周五下午，桃子的时间表都是满的。

第一节课一言不发的桃子虽然是个非常活跃的小男孩。和王韬熟了，她总想趁着家人不在拉阿姨打游戏。

“256G内存的电脑装满了游戏，你明白的不清楚的她都有，玩得很高。”王韬时常要花多大的精力应付她的“耍赖”，费尽周折引入学习的状况，但，注意力集中不了多久，就开始讲校园八卦。

在10分钟被允许的游戏结束后，她基本不能按时把iPad放下。“一次题太难了，她不想做，一气之下把笔摔了。”王韬批评了桃子，小女孩大发脾气推打起了他。

微微做住家家教快三年了，她带的小同学在私立幼儿园在读，家长很重视儿子日常双语沟通的素养和兴趣培养，计划将来读国际大学。

英语专业科班出身，微微和儿子双语沟通没什么难题。每天晚上八点，她会把小同学喊醒、洗漱、吃晚餐再送去上班，下午下班后帮他梳理一天的学习内容、读读绘本。双休日，她经常带着儿子散步、打羽毛球，等待钢琴家教上门。

“我们在岗前培训时，会区分住家家教与通常家教的差别，需要学习如何和儿子及家庭和睦相处。”微微说，孩子的爸妈每天上班，她负责制订教育计划，从小养成好的生活学习习惯，家长得空会和她讨论，“他们认为OK，就实施”。

张恒的新生第一课，都是试听，之后再决定这个儿子能不能收，能收的，和父母商定中考目标，若达不到，全额退费。

他教过别墅区一家三个儿子，他们不仅人人都上辅导班、请补习外，还学着高尔夫球、钢琴和架子鼓。他也带过工薪阶级的家庭，父母收入通常，却还是竭尽所能，给儿子提供学习“资”源。来张恒这里的教师，大都是妈妈安排来的。父母比儿子更明白班里谁的成绩更好、在那里补习了功课。“有一个女生，是我学校校长的小孩，她成绩不错想考市重点，主动提出找家教。”张恒说，这只是他能回忆起来为数不多自己提诉求的。

上海外国语大学的赵玉带过一个孩子小文，每次开会，小文妈都会陪同在侧，偶尔有事来不了，爸爸补缺。赵玉在桌子的两侧，学生和家长并排坐在另两边。

小文的课只能安排在双休日，因为父亲在企业做管理很充实，但父亲要学的，他们都要弄懂。

母亲和小文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无微不至。“渴了吗？”“饿不饿？”水和水果递到手边；“宝贝，成绩是你唯一的窘境。”她有意无意对儿子说；“你看，上次你就是此处错了，下次一定要切记。”赵玉讲错题的时侯，小文妈妈会对着卷子提醒……

“我一直会在学生考试后，接到父母的电话：为什么这次没提高？为什么还没下次考得好？”赵玉说，孩子的成绩紧牵家长的神经，“我们读大学的之后，父母虽然没那么‘上心’”。

一次，王韬和桃子在肯德基上课，他们没看到，有位老太太正在一旁悄悄观察。她身旁读高中的孙女小宁也没想到，自己吃个汉堡的时间，就多了位家教。

母亲、妈妈和儿子，小宁的三口之家那样组合。父母离婚，妈妈下班，他的生活和学习由母亲照顾。小宁的姥姥是上海某大学的退休老师。在肯德基那天，静静听完了王韬整节课后，看中了他。

在学校，小宁成绩算是中上，唯独数学不够可爱，外婆希望他能补上来。小宁的爸爸很有主见，语速快、声音大，“让人能够反对”是她给王韬的印象。

这是个完全不同于小桃的女孩，“快再次讲吧”是他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之一，小宁知道父亲花了钱，两节课之间休息的时间，他也不想浪费。

“他的课，两次下来嗓子就哑了。”两个小时讲完两套试卷和教材一个章节里的问题，一节课内容满满当当。

带过三个学生后，王韬感慨：“时代真的变了，以前你即便努力更加优秀就好，现在你们都优秀，你还要更优秀。”

然而，这样的期冀之下，成绩可能在强压之下取得提升，但许多孩子的心理困惑随之而来。

是心理老师也有家庭润滑剂

“高二女生心理引导，目前有点学习焦虑口述和英语老师谈心经历，上课地点在1号线莘庄地铁站，一周一次，每次两小时，价格按行情。要求女生心理咨询师，年轻一点。”

在家教群里，这样的信息在减少：不找科目辅导，找心理培训。许多家教都看到，家长会强调帮助父母做心理培训的诉求。

听着“知识改变命运”长大的一代人作为父亲时，突然看到，这句话虽然早已不能作为说服父母好好学习的原因。孩子努力认识世界，父母尽力了解女儿。

一向内敛的小宁，也有和家人顶嘴的之后。“和父亲道歉！”王韬有之后需要介入她们的家庭关系之中，他在小宁面前有些威信。

某次课后，妈妈、外婆把他留下，在门外默默请他劝说小宁。王韬是北京来的考生，面对两位上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叮嘱，王韬点头应和，其实他只听懂了个一般——单亲家庭不容易，孩子内向，考前多关注他的心态波动。

学习心理学常识，已经是张恒辅导女儿必备的内容。除了备课，他抽空就读弗洛依德、荣格、阿尔弗雷德，他会把《自卑与超越》推荐给不乐观的学生，他也看《卡耐基》的成功学，读《曾国藩家书》和《李白传》。

“我一个人的历程有限，大师的想法、历史人物的事，能帮着我鼓励学生。”他会给学生讲，李白虽然天赋过人、潇洒不羁，但在成名前，也经过数年的潜心苦读。

今年疫情过后，张恒接了一个新学生小厉，当时的成绩只有200分左右，做题基本靠蒙。小厉妈妈给他换过几个家教，她不要求具体学校，只要考上高中就行。

第一次上课，小厉就指着张恒甩了句：“你就是个恰烂钱的。”张恒也没客气：“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也不会教你。”

张恒并不在乎小女孩的语言伤害，两个相隔不到十岁的男生，就这么面对面口述和英语老师谈心经历_家教的江湖：有的被拉着打游戏，有的 忙着缓解家庭矛盾，在父母的撮合下，从并不愉快的开场变成了“师生”。

张口就是花钱、说话没有宽容、偶尔聊得开心也会马上闹僵，小厉和父亲的关系不算融洽。他请张恒帮忙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父亲谈条件——可以听话上课，但是要买一套高配置的台式电脑，每周按规定时间打游戏。

小厉的爸爸同意了。电脑买来了，不是高配置台式机，而是一个笔记本，小厉很不满，出于对父亲承诺打折的反击，他也不控制游戏时间，上课继续捣乱；他总吵着去中国学动漫，但父亲认为他也是三分钟热度，早早回国可能走弯路。

他和父亲之间，互不信任。

“也许方法你不偏爱，但它们是爱你的，谁还乐意给你花这么多钱？”一次课后，张恒和小厉谈心，希望解决他和父亲之间的困境，聊着聊着孩子哭了，他告诉张恒，曾有段时间，父母之间出了问题，妈妈离开家一年多，没有管它们爷俩。

“既然没想好好养我，干嘛要生我！”小厉眼里，冷暴力是最好的伤害手段，最长的一次，一年多没有和母亲说话。

哭过了，道理说完了，一觉睡醒继续叛逆。小厉会把大学教授对他找家教的嘲讽，直接回绝给张恒，看他的反应。很多次，张恒都想抛弃这个儿子了，但而是坚持了出来。

“我当然不缺学生，但我认为他可以考上高中。”张恒在日积月累中，和小厉“相爱相杀”地向前走。

周末，小厉会给张恒做饭吃，平时也会蹭蹭老师的外卖，为了把饭钱攒下来买手机，十块十块地攒了几千。

“你看，这小孩是有自信，如果能用在正事上。”张恒说。

［记者手记］

课外补习应关照到每位女孩不同的成长需求

四个月后，小文考分不错。第一时间，小文妈妈把成绩发给了赵玉报喜，几天后，郑重邀请她吃了顿“谢师宴”。

为了桃子的数学成绩再上层楼，妈妈买来两套拔高训练题。半年后，民办高校超额摇号政策制定，不再选拔生源，桃子妈选择了对口公办高中，女儿的语文成绩有所提升，却依然不温不火，依旧喜欢玩电子游戏。

中考前两个月，张恒接到了小厉妈妈的电话，声音有些沮丧，她表达了抛弃的看法，张恒鼓励她，“还是有进步的，我们再坚持下。”仅一周后，小厉又一次偷袭行为彻底击溃了他，课上到一半戛然而止。那天以后，小厉再也没出现过。

有的人顺利“上岸”，有的人还在游。但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校外补课，我们最必须的是哪个？难道并不仅仅成绩。

王韬说，带家教的过程中，看得出家人通常是很疼爱儿子的，他们舍得花钱，但有些学习习惯没有培养好，只想靠课外辅导，短期可能见效，但治标不治本。

成长在一座二线城市的张恒从小就是父母心中“别人家的小孩”，他几乎没有补过课，一本新概念学了这些年，因为每个故事他都和朋友演成了电影，这对他促使英语兴趣产生了深远影响。

“有些父母会和我谈梦想，想当歌手的，想当画家的，但它们都要先答完初中的试卷。”张恒说，他对“放弃”小厉这件事耿耿于怀，“今后还会有人宁愿认真教这个叛逆的女孩吗？他能否去了中国学动漫，像攒钱买手机这样有自信地学下来。”

说到此处，张恒想起了他的高中老师，几年前他以全区前10名进入北京“四校”之一，在今天一篇自述文中分享了这种一个细节：“高三的之后我坐在最终一排，每次发成绩，考卷从前传到后，坐在我面前的学霸都会有的没的翻看后面所有人的成绩口述和英语老师谈心经历_家教的江湖：有的被拉着打游戏，有的 忙着缓解家庭矛盾，最后这张不及格的稿子，传到我手里。知道这是哪个感受吗？”

目前，这个老师申请到了哥伦比亚学院的研究生，在北京一家留学机构工作，任数学讲师。这段师生时代的创伤，他用了许多年才得以化解，而后来并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

流水线化发卷子的教培机构太过可怕，课外辅导的最基本要素必须是关照到每位小孩不同的成长需求。用桃子喜欢的电子游戏做比喻，我们的课外辅导，不需要也是一座座给孩子刷题升级的副本，而需要是跟在父母后面的一名辅助，驱散孩子各种，甚至能治愈女儿的心里。

（本文发生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