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面对面│著名诗人张晓楠:今天,我们如何给孩子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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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倪自放
“谁也想不到/一支总憋在/抽屉和书包的铅笔/有多少梦想?//第一个梦想/是溜出教室去/在山坡上/萌出嫩绿的芽/头顶,开着/漂亮的花儿//第二个梦想/是跑到荷塘里去/为小鱼虾/撑起阴凉的伞/伞上,趴着大眼睛青蛙……”
这首收录于部编本小学语文课本三年级下册的儿童诗《一支铅笔的梦想》,是山东省作协副主席、著名诗人张晓楠的作品。在最新诗集《诗歌魔方》出版之际,张晓楠接受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专访,他说,以孩子的视角打捞诗情和快乐,是一个儿童文学作家最大的幸福。
一支铅笔也有梦想
《一支铅笔的梦想》不是张晓楠唯一一篇入选各类课本的诗作,《秋天的小名》选入“苏教版”四年级及全国中国语言文学大学教材;《不能飞翔的鸟》选入全国高师通用教材等。他的诗作还入选《中国儿童文学百年经典》《新中国60年儿童文学精选》《世界最美儿童诗集》《齐鲁文学典藏文库》等重要读本。
当然,《一支铅笔的梦想》是张晓楠较为人熟知的诗作。
张晓楠说,《一支铅笔的梦想》的创作初衷,主要是基于一些孩子的生活现状,急于摆脱苦闷、创造快乐的过程。很明显,表面写的是铅笔,实际上写的是孩子。原本是一首诗歌作品,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幼儿文学百年经典”原创图画书时,改变了一下排列方式,增加了一些铺垫式叙述。收录小学语文课本时,延续了这个这个形式。
张晓楠说,一支铅笔有多少梦想呢?也许有六十个,也许有六百个,甚至更多。他可能永远跟不上孩子的想象和脚步。但是作为一个儿童文学作家、一个儿童诗人,他有着自己的梦想和思索,并把这种梦想用孩子的视角表达出来。首先,“铅笔”是孩子们最常见的学习工具。铅笔写出的字,一旦出点儿差错,可以通过橡皮擦拭去修正,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再者,孩子们有了自己的想法,需要用“笔”去代言、去完成。所以从心理上讲,铅笔是孩子们最友好、最信赖的朋友。三是“铅笔”拥有纤长的身材,如孩子们正在发育的身形。也为文中铅笔总是期待自己成为伞柄、豆角、丝瓜、撑杆等物品,提供合理性和真实性。
诗人的心理密码
“进行儿童诗歌创作就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说起自己的创作路程,张晓楠回答得简洁凝练。有很长时间,张晓楠把自己的创作定位于乡土写作。即便儿童文学创作,也多是童年和乡土题材。
张晓楠的诗歌之所以回望乡村和童年,他说那来自于故乡的滋养,“故乡,是心灵的原乡。故乡的乡俗民谣、游戏吆喝、乡邻乡亲永远铺衬着我的记忆,而不可磨灭。”
1972年,张晓楠出生在鲁西南地区的鄄城县,离黄河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这里是黄河文化、齐鲁文化和中原文化的交错地带,风土人情、传统习俗、生活方式等具有着中国乡村一定的代表性,“可以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乡村孩子经历的事情,我基本上都经历了。这种经历和生活体验,为我以后的创作打上了深深的印记,也奠定了我的创作根基。故乡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物都成了挥之不去的乡愁,每一次回望,都是一次沉浸、一次回归。”
张晓楠的第一本诗歌集《叶子是树的羽毛》,就浮现着作者本人的心结。这本书2007年获得了第七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大赛评委会对《叶子是树的羽毛》的授奖辞这样说:“张晓楠大睁着一双寻美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对山川、树林、四季景色给予了充满童趣的描绘。他以心灵拥抱故乡、土地和亲人,用清纯的诗句构建了一个温暖和谐、无比丰润的世界。那些远去的生活记忆也因为童心的观照,闪耀着鲜丽的色彩和跳动的韵律。”
随后,张晓楠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黄河水几道道弯儿》,也是一本自传体式的乡村散文集。
张晓楠的诗作《在麦茬地凝望》,就充满了这种回望乡村和童年的气息,“总喜欢/到夏天的麦茬地/凝望——//凝望/那些新长的绿苗/那些套种的庄稼/偶尔夹杂的/点点黄花//多么像/母亲纳好的鞋底/一针一线/密密麻麻……//有好多时候/梦见自己/赤着脚在走//任那枚银针/一不留神/把乡情刺破//”张晓楠说,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心理密码。而这些,也许就是一垄麦茬、一畦绿苗、几只燕雏,需要读者去尝试解读。
有童心童趣是前提
作为一名“70后”,张晓楠仍然保持着比较旺盛的童诗创作力,这让人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张晓楠自认为尚有童心童趣,并建议热爱生活、情感细腻、思维灵活的人,都不妨在文学创作上尝试一下。“没有童心童趣这个前提,就不可能创作出少年儿童喜爱的作品。”
张晓楠的本职工作相对严肃,但生活中的张晓楠为人随和。从事儿童文学创作近四十年,张晓楠说,写童诗的人必须心底铺满阳光,有爱心、童心和想象力。“儿童文学作品是给孩子心灵打底子的,儿童文学作品必须有洗涤心灵、净化人心的力量。在儿童文学创作动笔之前,首先要明白你所面对的是白纸一样纯净的孩子们,你要想清楚需要在这张纸上留下什么。”
童心童趣打底,儿童文学创作当然也有技巧。“任何艺术门类的创作,都有技巧。只是技巧是长期训练练出来的,让人看不出技巧的痕迹而已。所谓无技巧也是大技巧。”张晓楠说。
张晓楠写过一首童诗《抱一抱》,“两只瓢虫/相见了/立起身来/抱一抱//枝头毛虫/弯腰笑/一个葫芦两张瓢//”这首诗收入张晓楠最新出版的诗集《诗歌魔方》系列中。
这是张晓楠应一位编辑朋友之约,以“友爱”为主题创作的诗歌。这类诗歌不好写。紧扣主题容易,但往往流于直白和说教,不受孩子们所喜欢。所以创作时,最好从“趣味”开始,选择一种现象或一个截面,在表述中让孩子们去领悟友好、友爱的真谛。从葫芦与瓢的转换、瓢与瓢虫的形似及联想,巧妙地衬托出主题。“这种巧妙,也就是所谓的技巧吧。”
对文字要有敬畏感
从事儿童诗歌创作近四十年,张晓楠累计创作千余首,每一首都印着儿童的趣味和梦想,也荣获了一大批儿童文学创作方面的奖项,比如第七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第十七届冰心儿童文学奖,第二届全国电力文学奖,第二届及第四届泰山文艺奖(文学奖创作),齐鲁文学奖特别荣誉奖,2015年及2021年冰心儿童文学图书奖等,并被山东省委宣传部批准列入《齐鲁文学名家传记系列》。
2007年,张晓楠在获得第七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发表获奖感言时感慨,“坚持给孩子们写诗歌的作者实在不多了”。从16岁发表习作《家乡的槐林》被选入《齐鲁风情》一书,作为中小学生作文范本以来,获得第七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时,张晓楠已经写了30年童诗。八年之后,与记者再谈儿童文学创作之难,张晓楠说,创作儿童诗最困难的不仅仅在艺术本身,更在于你如何坚守。“诗歌不同于小说、童话,凭较强的故事情节来吸引读者,制造效应。也很难在较短的时间内,写出名堂。所以选择诗歌创作,贵在坚持,有平常心,不急功近利。”
张晓楠愿意引用老一辈儿童文学作家刘厚明说过的一句话,“要像追求真理一样追求语言”。创作近四十年,张晓楠一直有自己的创作信念,“一是对文字要有敬畏感,二是把每一首诗歌最为最后一首来写。”
随着AI技术的发展,业界认为文学创作者特别是诗人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对手,在很多人看来,AI写的诗歌比诗人快太多了。张晓楠不担心自己会被AI取代,他认为,AI写出的只是文字游戏,而非诗歌,“因为诗的要素,除了语言和形象,更要有情感。AI也许会靠辞藻堆积出一些意象,但很难制造出精粹、形象、率真且有童心趣味的优秀的儿童诗歌作品。”
“最正常的诗人”
提到诗人,很多人印象中就是李白、杜甫,当代诗歌在当下反倒越来越小众了。最为知名的一个段子,来自某脱口秀节目,脱口秀演员说自己在马路边喝酒碰到一个年轻人,“我问他做什么工作?他说自己是一个诗人(观众爆笑)。我就知道他没有工作嘛(观众更加爆笑)。但咱情商这么高,我就问他,你是那种一毕业就当诗人的吗?”
把这个段子讲给张晓楠听。张晓楠当然有自己的工作,他回忆起来多年前的一段经历。“多年前,我去济南一所小学做讲座。活动下来,出版社的刘总笑着对我说,张老师是我见到的最正常的诗人!这话很有意味,与脱口秀演员讲的段子同出一辙。”
张晓楠说,造成当下诗人的窘境,一是诗人过于张扬性格,二是诗坛某些乱象损坏了“诗人”形象。
采访的最后,问张晓楠有什么特别想要表达的内容吗?张晓楠说,诗歌对孩子们滋养心灵、丰富想象力、开启心智模式,以及培养对母语的感情,都具有不可或缺的价值。希望孩子们多读诗、读好诗,做精神富有、心灵富贵的人!
“至于我自己,我愿意用我写的一首诗《我的诗歌》来作答。”张晓楠说。
张晓楠《我的诗歌》其中一个章节说,“我的诗句,依然/长长短短/短短长长//像我的心电图/脑电图/跳跃着/健康与活力//”
另一个章节却说,“总会有,好多字词/被我的眼睛/吃下去//被我的血液过滤/被我的气息/烘干//每一首诗,都是/我的标本//”
这些内容相对此前的章节风格迥异。这个“正常的诗人”,依然饱含深情,依然不乏锋芒。